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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十章 辩论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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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听了暗自发笑,然后仔细观察邵勋的神色,发现他面带微笑地听着,并无异样之后,稍稍放下了心。

看来天子说得是真的,可畅所欲言。

就在此时,又一人长身而起,大声道:「裴逸民劝士人节制守礼,事功务实,固然不错。然事功过甚,亦残民也。」

「其一,草碱之法靡费甚多,所得不过是令皮甲不生油斑而已,可谓华而不实,此害人钱财也。」

「其二,观星象泛舟大海,可知波涛凶险,覆舟之忧?此害人性命也。」

「其三,裴逸民之说颇多儒术,而汉儒之祸历历在目,若学此道,必为人耻笑。此害人名声也。」

「其四,丹药颇多害处,服之诸多不谐。此害人神气也。」

「其五,若事功过甚,恐令胡虏得势。高桥马鞍、双边马之后,匈奴、鲜卑纵横驰骋,无不利。此害天下黎庶也。」

「大道无形,缥缈难寻。万物本就有偏,穷究其理,终无所得,不如退而养身,清净自然。」

刘定晴一看,原来是平阳邓攸之侄邓绥。

裴选与毛邦对视一眼,由他出面,道:「君谬矣。」

「草碱贵在何处?无非初时不得其法,靡费较多,今已详法俱出,人人皆可学之,贵在何处?若真嫌贵,自有草原转输之湖碱。再者,凡事量力而行,有人想牟利,盈亏自负,愿赌服输,夫复多言?有人只为趣好,更不必多谈。便如裴公所言,做不做由情。」

「大海无情,诚可虑也。然晋安、建安二郡生民,山多地少,本就衣食无着,只能下海搏命。值此之际,朝廷不应将其按在地上,反倒应鼓励其出海找寻生路。今日造一船,

君言海上风高浪急,害人性命,故毁船屯、散船工,一切如旧。然百年之后,若有人想出海,还得从此船造起,甚至还不如,因船工已散,造的船更差。此因嘻废食否?」

「丹药固有害,北地人尽皆知。万象院辑文刚出,金丹液实乃硫磺,少少服之有益,

多则有害。天子非令尔等造此药,而是如草碱那般有用之物。少府亦有化、验万物之法,

谓之「化学」,你便是取天地所生灵药,在未明其性前也不该服之,君若有暇,可仔细研读。假以时日,集有志于此道者之力,化验而出之物皆录入万象院辑文,有没有害,一看便知。天子所定之规程,乃「质疑」、「实证」,贞明改元赦文中又提「实事求是」,勿得虚言空谈,胡乱行事,不明此理者,夫复何言?」

「君言双边马、高桥马鞍助涨贼势,此更为无稽之谈。马、马鞍是死物,胡人用得,我便用不得?再者,西域诸多小国,非那蛮夷之辈,有城池、有百工、有文书、有官制,匈奴、鲜卑不从你这里学,亦可从西域习得。我闻匈奴之时,阵中颇多西域胡,君有何话说?」

「凡此数条,不值一晒,多因嘻废食之言,仿佛什么都不做就好,做了就坏,君岂不闻量力而行?岂不闻与时俱进?岂不闻实事求是?」

邓绥听完,似乎还是不同意。

「今居有屋,食有粟,衣有锦,行有车,闲时可读书练字,君如此事功,看着便是穷奢极欲,岂非与裴逸民所言之节制有悖?」只听他问道。

「劝君节欲,乃是令穷困黎庶得以喘息。」裴选说道:「若天下物产丰富,何人不许你满足盈欲?先秦之时百姓过得如何,今又如何?让你过先秦之人的日子,你可愿意?」

邓绥摇了摇头,不想多说了。

邵勋在上头默默观察看。

其实今天这场会议能不能如前汉盐铁会议那般达成效果,还很难说。

改变一个人的思想是很难的,但不能不做。

什么都有难处,什么都有害处,该做的是尽量化解难处,减少害处,而不是因嘻废食,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?

盐铁会议时,桑弘羊对战六十余郡国贤良,因霍光拉偏架,最终辩论失败,政策受到了挫折。

今万象会议,毛邦、裴选二人亦是对战诸郡士人,邵勋可以拉偏架,但到目前为止好像还没有必要,因为他把议题定死了。

「敢问陛下,大道艰深,寻找万物之「道理」难之又难,便是穷尽一生光阴亦难得寸进,有必要这么做吗?」刘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
没想到问到自己头上了。

邵勋笑了笑,然后伸出一根手指,道:「朕只有几句话。」

「其一,先质疑,再实证,实事求是,不要胡乱猜度。」

「其二,今年不穷究道理,明年不穷究道理,十年后、百年后也不穷究道理。不知几年后,外敌杀至城下,危在旦夕,此时觉得要穷究道理了,募然回首,发现还是要从今日做起。」

「其三,量力而行。非是要尔等倾家荡产,有多少余力做多少事,如此即可。」

「其四,若寻究道理有成,朕会赐下钱帛、官爵,为其扬名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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