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8章 恨相思(四)(1/2)
月亮落下之前,我出来了。
稀饭被放在门前地上的破碗里,已经凉了。
我饿的饥肠辘辘,端起那碗粥,在晚秋的夜里冻得瑟瑟发抖。
第二天,他把我和一只兔子关在院子里,他说,那只兔子就是我的食物。
兔子并不是普通的兔子,是一只修炼有成的小妖,不能化成人形,却已经开了灵智。
饿到极致,开了灵智的兔子,也依然是兔子。
抓到兔子的时候,我已经饿了三天,我一口咬在兔子的脖子上,兔子哎哎叫唤,“不要吃我。”
对于这只小兔子会说话,我感到很惊讶,“你会说话?”
小兔子讲了很多,它说它是被那个奇怪的红衣男人抓进来的,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草了。求我放了它,它一定会找到好吃的给我。
它逃不出院子,我也逃不出去,我们两个,不是我吃了它,就是它吃了我,
肚子里是空的,饿到极致,仿佛会有一种火烧火燎的感觉,我在尚未尝到死亡的味道时,先明白饥饿是一种怎样难耐的滋味。
我吃了那只兔子,充满着腥气的兔血顺着食道一路流到胃里,兔子临死前绝望的哀吟好像还在耳边回荡,最后消弭于无。
往后很多时候,我喝过其他动物的血,妖的血,人的血,自己的血。
这些血的味道没什么不同,一样的腥,一样的热,一样的恶心。
兔子的死不是结束,男人把我带到一个脏乱的巷子中,臭气冲天的巷子里,有溺便的痕迹和桶里的泔水,几条野狗在巷子尾虎视眈眈。
“这样的地方,真让人讨厌,不过很适合你。”烟枪一头冒出冉冉白烟,奇异的辛辣气味冲淡了巷子里的臭味。
我看着男人的身影远去,像一朵霞云消失。
我萌生了逃跑的想法,我不要跟在他身边,我要回家,我要去找母亲。
我跑了两步,几条野狗吐着气,龇牙咧嘴地靠近我。
他们吓得我我狠狠摔倒地上,我使劲地向后挪动,鲜血在粗砺的土地上漫开,野狗的鼻子抽动的更急,我抱着自己,被逼到墙角,哽咽出声,“阿娘,阿娘,你来救救我……”
小孩子的眼睛没有善恶,只有对力量的惧怕。
蝎子和蜘蛛毕竟身体小,兔子毛茸茸的引不起危机,而野狗,它锋利的尖牙,凶狠的眼神,足以吓哭一个三岁多的小孩子。
我记不起那时候是怎么活下来的,因为从那之后,我面对的,是比野狗更大、更危险的虎豹豺狼。
红衣男人是个神出鬼没的人,他常常出现在我看不见的角度,以达到吓我一跳的目的。
有一次,我赤手空拳地制服了一头老虎,便听见他的声音慢悠悠地从树上传来,“不错,你已经有跟在我身边的资格了。”
一根白玉烟枪在那树枝上轻点几下,几根拇指粗的树枝“咔嚓咔嚓”断裂,落到地上。
翠绿的树冠中,露出一个缺口,红衣男人懒散惬意地躺在树杈上,美艳眉目舒展着,肌肤如光映千雪,此刻他左手持着那跟烟枪,嘴里吐出一个烟圈,“明天,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,你给我杀一个人。”
那天,我换了新衣服,是和他一样的红衣。
他带我来到一座高塔上,塔一共九层,每层塔的塔檐上都挂着十二只鎏金的铃铛,我们跟在守塔人的后面,上到塔的最高层。
高塔之高,将整座城市尽收眼底,极目远眺,是大片葱绿和排列整齐的房屋,暮色四合之间,炊烟袅袅升起,诉说着寻常人家的幸福。
而这最高层,里面铺着七色染就复杂花纹的地毯,四角立着半人高的大花瓶,房间中央摆着一个檀木小几,两个蒲团。
几案上,有一卷画轴。
守塔人打了几个手势后,转身离开,这时我才知道,原来他是个哑巴。
片刻后,乌皮靴踏在木头阶梯上的声音,一步比一步近。
是个大肚子、圆脸盘的肥胖中年男人,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,下巴上有五层肉,他乐呵呵地笑着,坐到蒲团上,他实在太胖了,如果跪坐,小几也会被他顶开。
这个看起来又肥又老的男人一开口,就是“杀的人在桌上”。
男人不急不缓地吐着嘴里的烟圈,对面的胖男人闻不得这味道,咳了几声。
男人这才笑道:“报酬呢?”
胖男人比出三根手指,细小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,“只要成了,这个数。”
眼帘微擡,是一双秋水般潋滟的桃花眼,男人用烟枪抵开合上的卷轴,上面画的是个雄壮威武的男人。
胖男人陪着笑,“不知这次您亲自出手,有什么要求?”
男人懒懒散散地回道:“这次不是我。”他手一扬,站在窗口的我仿佛被什么奇怪的力量吸过去,双膝重重地跪在地毯上。
“是她。”
胖男人瞟了我一眼,再小的眼睛也挡不住他蔑视的态度,“就她?连八岁都没有吧,怕是及不上妖术师大人半点,如何能完成这重任。要知道,霹雳门里光守卫就有五百人,霹雳门主马一刀天生神力,昔年江湖天山七剑也败在他手下,这么个小女娃儿,不行不行!”
那次是我第一次知道男人的名字,准确来说是称号,旁人对他又敬又怕,所以送了他一个“妖术师”的称呼。
妖术师吞云吐雾间,眼眸半阖,嘴角似笑非笑,“她如果死了,我自然会替她完成任务。”
胖男人喜不自胜,庞大的身躯缓慢而坚持地站起来,给妖术师深深作揖。
妖术师却拿着白玉烟枪往桌上一磕,殷红的唇张开,白齿红舌,说出了自己的要求,“除了之前许下的五成,我还要你们任家的百灵玉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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