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毒，药（2/2）

楚桐瑶的身体一瞬间僵硬了起来，打算打晕苏言的那只手也失去了力道，软软地放了下来。

“……苏言，你为什么这么说？……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？”

沉默半响，楚桐瑶声音干涩地开口。

“从你问柌北的那天起，我就隐隐有所察觉了。”

“问柌北的那天？”

楚桐瑶愣了一下，顿时想了起来，那是在两年前了，她刚刚服下楼主给的毒，药，心有不甘，想要和柌北合作，这才询问他的消息。

可是，苏言怎么会从这里就察觉了的？

当时，她还不知道柌北打算杀了苏言，绝对不可能透漏出一点信息来，那么，就是苏言早就知道柌北要杀他，然后猜到了我可能会和柌北联手？

楚桐瑶呆滞地看着苏言，惊讶到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

苏言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，他已经不动声色了两年，到现在，脸上，眼里也没有表露出一点被背叛后的惊讶绝望，这个时候，惊讶的人，只有楚桐瑶一个。

楚桐瑶快速呼吸了两下，才勉强冷静了下来，她问苏言：“能告诉我，你怎么会知道柌北很早前就想杀你？”

苏言没有一点隐瞒，他看着楚桐瑶，道：“柌北原本就是冲着父亲和我来摘天楼的，他想要杀了我们，不过因为实力不够才不得不蛰伏起来。”

苏言的声音不急不缓，和他的人一样，每一句话，都用着让人听起来，最舒服的语气和语调，他接着道：“在你开口问柌北的那天，我就知道柌北肯定是做了什么，让你对他有了兴趣。而接下来，你想带我出摘天楼，也更加让我肯定了这点。”

苏言笑了笑，浅粉色的瞳孔之中没有一点不甘，他早就知道了一切：“你和柌北合作了，你想要逃出摘天楼，柌北想杀了我和父亲，那他帮你时，一定会附加上杀了我们的要求。”

说到这里，他突然顿了顿，放下了抓住楚桐瑶的手，然后开口：“也许不是附加上这个要求，而是让你觉得，不得不有这个要求。”

“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一切，”楚桐瑶只觉得思绪都混沌了起来，她脑子里一团乱，甚至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，停顿了十几秒，楚桐瑶才又问：“那你怎么知道柌北来摘天楼是为了杀你和楼主的？”

“我在六岁的时候见过他一面，”苏言风淡云轻地，终于将这些年，他在外面的那段时间说了出来，“我不知道柌北有没有查出来过，我六岁之前，一直是和母亲生活在外面的。”

“我小时候身体非常虚弱，看了许多大夫都没有用，我母亲将最后的希望，寄托在了巫蛊之上，他带我去了苗疆那里，希望用苗疆的蛊来治我身上的阴天乐。”

阴天乐也就是白化病。

“当然，她失败了，苗疆的蛊也没有什么用，但在治疗我时，我看见了一个半疯的女子,那个治疗我的巫医告诉我们，那女子是原本是照顾一种名为食血蛊的蛊女，但因为被人骗了感情，丢掉了食血蛊而疯了，骗了她的那个人，就是摘天楼楼主，也是我的父亲。”

“也是在那个时候，我第一次见到了柌北，柌北是那名女子的儿子。”

“那女子的孩子？”楚桐瑶愣了愣，脱口而出，“柌北是楼主的孩子？”

出乎意料的，苏言摇了摇头，他的眼里不再平静，第一次充满了各种情绪，似是嘲讽又似是怨恨，不过这样的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，若不是楚桐瑶眼尖，几乎都看不出来。

苏言道：“并非如此，父亲对我母亲很痴情，他没有碰过那女子，柌北是那女子的养子，是她培养出来，专门杀我和我父亲的人。”

“啊？”楚桐瑶忍不住重复，“专门杀你们的人？那女子都疯了，怎么培养？”

苏言摇了摇头，表明他也不知晓，只是他顿了顿，眼里却忽然闪过幼时所见的画面。

六岁的柌北低垂着头，面无表情，在那疯癫的女人面前，一遍遍重复：“杀了苏明文，杀了苏清月，杀了苏言……”

苏明文和苏清月就是楼主和他母亲的名字。

这样的画面只是一闪而过，却让苏言记住了很多年，后来，他到摘天楼的时候，很快就认出，站在他面前的柌北，就是当初的那个人。

这也是苏言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柌北的原因，并非怕他杀了他，只是怕，他平白无故送了自己的命。

只是他没想到柌北比他想象中的还能忍，一直忍到现在才动手。

楚桐瑶听了这些，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她抿了抿唇，还想问苏言为什么明明知道这一切，还跟她出来，但现在已经没用足够的时间了，楚桐瑶打开瓷瓶，道：“先不说这些，如果有机会，我明天再好好问你，我先送你去客栈。”

苏言闻言，皱了皱眉：“去客栈做什么？你们要杀我，不应该在城里动手，否则摘天楼的人，一定会将你们包围……”

“谁说我要杀你了？”楚桐瑶打断了苏言的话，迅速道，“我不杀你，只杀你父亲，我先送你去客栈，明天再来接你。”

——如果我明天还有命的话。

楚桐瑶在心里默念了这一句，然后深吸一口气，打开了瓷瓶，但就在这一瞬间，她忽然感觉到了什么，迅速别过了头，而一把匕首就这样擦过她的脸，插在了楚桐瑶身后的墙壁上。

楚桐瑶瞳孔一缩，整个人紧绷起来，抿着唇看向门口，木屋的那扇小门四分五裂开来，楚桐瑶伸出一只手，将星辰诀的内力牵引出来，而后那些分散到她和苏言面前的木屑，仿若突然沉重了千万倍，顿时直直地被压在了地上，溅起了地上的浮尘。

在这些浮尘之中，楚桐瑶紧抿着唇，看着慢慢走进木屋的男子，放下了瓷瓶，伸手摸向了腰间的无息刀。

“柌北。”

楚桐瑶念出来男子的名字，然后身形一闪，挡在了苏言面前，也阻拦住了，柌北伸向苏言的手。

见自己被拦住，柌北没有半分惊愕，他只是看着楚桐瑶，平静道：“你果然不可信，罢了，能将苏言带出摘天楼也算完成了任务，你现在离开，我不杀你。”

楚桐瑶开口：“是杀不了我吧，你现在元气大伤，虽说比我进返虚之境的时间长，根基稳固，但在现在，你也只能勉强和我打成平手，你杀不了我，不如留点力气对付楼主。”

“我是杀不了你，”柌北咳嗽了两声，没有半点掩饰自己的伤，他道，“但我杀得了苏言，你护不住他。”

楚桐瑶没说话了，柌北说的没错，她现在最多只能和他打成平手，她护不住苏言，楚桐瑶松开了摸着无息刀的手，开口：“没有必要杀了苏言，我没想过逃避，你只需告诉楼主，苏言死在了枯长生手中，然后你我加上枯长生，一起对付楼主，还是有很大把握。”

“楼主没有看见苏言的尸体，不会相信我的话，”柌北苍白着脸色，道，“没有肯定苏言死了，楼主不会和枯长生硬碰硬，只会逃走，一旦他逃走，死的就是你我两人。”

楚桐瑶没反驳，但还是挡在了苏言面前，不肯离开，苏言坐在她身后，神色平淡地看着这一切，没插一句话。

柌北扫了苏言一眼，又看了看楚桐瑶，忽然嗤笑了一声，道：“女子果然容易被感情冲昏头脑，你想一辈子都呆在摘天楼，陪着苏言？”

“当然不是。”

楚桐瑶听着柌北带有嘲讽的话，明白她是误会她喜欢苏言了，不过楚桐瑶也没有解释，而是实话实说：“我在一开始，确实是做好杀苏言的准备了，不过……”

……不过一两年过去，当初的决心没有越发坚定下来，反倒是越来越动摇，楚桐瑶知道，如果真的杀了苏言，她一定会后悔一生，楚桐瑶到底不够心狠，杀那些无辜的人尚且会有不忍，更何况是朝夕相对的苏言。

“如果你迟一点告诉我，没有给两年的时间来让我动摇，我恐怕真的会那样做。”

楚桐瑶低声说了这句话，而后叹了一口气，抽出了腰间的无息：“抱歉柌北，现在我改变主意了，你在这里和我耽搁的时间越久，杀楼主的可能就越低，即使你杀了苏言，我也会尽力拖住你，让你计划失败。”

“所以……”楚桐瑶凝聚起了内力，刀尖指着柌北，道：“你现在最好的选择是去告诉楼主，苏言死在了枯长生手里，然后我们三人一起杀了楼主。”

柌北没说话，只是打量了一下楚桐瑶，虽说和楚桐瑶相处的时间也不算短，不过柌北却难得正眼看她一眼，柌北感觉到周围由星辰诀内力造成的压制力，明白楚桐瑶现在已经下定了决心，他也没再多说，手掌上凝聚起了内力。

这是要动手了，楚桐瑶深吸一口气，明白现在已毫无退路，她拿着无息刀的手越发地收紧，而后缓缓踏出一步。

“……阿瑶，柌北肯定还有后手，你快离开。”

苏言快速地说出这句话。

楚桐瑶点了点头，她知道这一点，柌北在摘天楼里本就暗中培养了势力，当然，现在他抽不出多少人手，以免被摘天楼中四大护法发觉，但调十个人左右，还是能行的。

恐怕柌北的人手，一盏茶功夫不到，就会来这里吧。

按照楚桐瑶的想法，应该是改变苏言的相貌，让他混进城池里，不过现在被发现了也没办法了，楚桐瑶安抚地向苏言笑笑，然后道：“放心吧，我好歹也是返虚之境，跑肯定是跑得掉的。”

只不过，很有可能带不走苏言罢了。

苏言看着楚桐瑶的背影，轻轻叹了口气，他道：“阿瑶，你就没有想过，我为什么早猜到了一切，还要跟你出来吗？我也是想死的。”

“你不想死。”楚桐瑶道，“我说过，一切明天再问你，我知道你不想死，想死的人在看到外面的一切时，不会露出那样一副高兴的神情。”

“理由什么的，明天再回答我，苏言，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，但现在，不要让我分心。”

楚桐瑶瞳孔紧缩，将无息刀挥向柌北，她的速度比以前快了不知道多少倍，而有着星辰诀内力的帮忙，巨大的压制力朝柌北而去，柌北的身形被星辰诀霸道的力量克制住，速度也比以前慢了几分。

此消彼长之下，楚桐瑶和柌北打了个不相上下，甚至因为柌北的伤势，越到后面，楚桐瑶还能隐隐占据上风。

他们在几息之间就过了十几招，让人眼花缭乱，十几招过后，楚桐瑶后退了几步，看着嘴边溢出鲜血的柌北，又深吸了一口气，拿起无息刀，想要再次挥向他。

“阿瑶，我就猜到了你会不忍心，幸好，我做了另外的准备。”

苏言的呢喃传进了楚桐瑶的耳里，楚桐瑶一愣，下意识朝苏言看过去，就看见苏言手里捏着个瓶子。

苏言将瓶子倒转，示意里面已经没了任何东西，然后他笑了笑，道：“不必再打了，阿瑶你逃吧，我活不了多久了。”

楚桐瑶愣在当场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：“……毒，药？”

苏言瞳孔里全是她的倒影，他忽然笑了笑，然后在楚桐瑶目光中，缓缓点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