恰饭(2/2)
“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督警,可抽不起这个哇!”店老板吸一口,又啧啧说道:“这玩意儿,绝对正宗!”
肥温靠在一颗歪脖子香樟树上,把徽章摘下来塞进了裤兜里,吸口烟咧嘴笑笑:“可不是有些别的门路嘛!您是老港人,躺在祖宗基业上也可吃饱饭,我们这种年轻就只得靠自己挣。”
撮一口浓酽的茶,老爷子摇摇头,连带着脸上的褶子也晃了几下:“经那一役,祖宗基业、祖宗基业还剩个啥?我姆妈的鸽子蛋一颗一颗往外送,我家宅下几十口人才有衣有饭,爹妈一走,拆家分钱,又还剩个甚!”
肥温走进了点,换了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:“得,您是个明白人,前头的话就当我嘴拙说错。您老要是有什么摆不平的事,大可找我寻个通路。”
老爷子摆摆手,说不必。肥温还是笑,说:“就当照顾、照顾我生意!”
“小伙子是有大门路、做大生意的人,就不要管我们这些小绳头了。要贴钱挪号儿,我老早就做了,不用等到这时候。”老爷子又指指店里头,“何况我也走不脱啊!街坊邻居都在这儿,养的这群伙计也上不了舰,我一身寡地去哪儿日子都难过,还不如留在这儿过好一天是一天,快快乐乐、不焦不愁的恰饭,多好,反正我也活够岁数了。”
“您这才□□十呢,就说活够岁数了,那那些一心奔百八十岁的人可要哭了。我说,您要不再想想,我诚心做您这单生意,多少钱都好说……”
“诶——,小伙子就别劝啦,再劝我可要撵人了。”老爷子坐起身,伸长脖子冲店里喊一遭:“小五儿,给我拿一盘盐花生出来!”“好叻!”立马就有人应了一声,听着好像发声线路有点短路。
“得,那您好好享受这快快乐乐、不焦不愁的恰饭日子,我就先走了。”肥温明显是看见了什么,才急匆匆撂下一句就迈着大步走了。
巨大的轰鸣声响起,在被高楼切割出的天空夹缝里,低空掠过的飞机带起大风,牵扯出肥温没扎进裤腰的衬衫下摆,叫街边师奶得见他紧窄腹肌,眼睛眯起,赞他靓仔劲身。“有缘再会。”老爷子后知后觉般应一句,觉得今天日头不错,适合吃饱晒着睡上一觉,就又呼呼躺回了椅子上。
肥温踱着步子回局里交还了证件枪械等,一帮子同事凑上来嚷嚷着“请客、请客”,被他拳脚并用打得吱哇乱叫。老张把调岗的文件袋递过来,一面吼着小兔崽子们别妄想从肥温手里抠出一蚊钱,一面又清清嗓子,叫面前这个他一手带出来、长得跟个痨病鬼似的小警员以后也要好好干。
肥温接过文件袋夹在胳膊下,苦笑说自己一定好好干。转身出局子时,他却有些迷茫起来,“体制外的杂牌部门,好好干,是可升官、还是可捞金发财呢?”
第二日,他早早就起了床,刷牙时龇牙咧嘴,才发现一连长了两处溃疡,只得丧气地洗了把脸。一只干面包下肚,套上明显大了数码的花衫黑裤,就晃晃悠悠到新地方报到去。
四月刚至,龍港就热得像过夏,早十点的太阳就压得人难抬眼。肥温走得腿软,手机导航也只冷眼旁观般说“距离目的地还有###米”、“距离目的地还有##米”、“你已走过目的地,请注意方向”……
好不容易张口问路,七拐八绕找对地方,肥温抬眼一看,简直傻眼。一声嗤笑入耳,门口早早就立了一个笑眯眯女仔,挥挥手,像是在招呼他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