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谈(二)(2/2)
太夫人若有所思:“也是,那丫头是沾了她爹娘的光了。”她说完,又想起入宫三年的长孙女:“这门亲事若成了,柔姐儿在皇贵妃娘娘宫中也可得娘娘高看一眼了。”
伯夫人点点头:“正是这话了,里头柔姐儿若有了好前程,外头夫君与卓儿再使把力,焉知日后母亲不会再接一卷玉轴诰封呢?”
大熙朝中,公、侯、伯视为一品,太夫人手中已有一品玉轴侯夫人诰封了,若要再接一卷玉轴的,除非兴安伯跨越两级,直接封了‘公’才有可能。
也难怪太夫人乐的眼睛都笑弯了:“你说的很是,那我可就等着了。”
人一开心,太夫人便开始安排起来:“老二家的刚从北边回来,我瞧着一家子都灰扑扑的,赶明儿你叫了相熟的绣娘来,赶着先给他们裁些好看的衣裳。这眼瞅着再过几日就是上巳节了,可不能就这样让他们出门丢了咱家的脸面。”
伯夫人连连点头:“还是母亲心细,儿媳竟没想到这里。”
太夫人被她的奉承捧得十分开心:“把那丫头打扮的漂亮些,给她做脸便是给咱们柔姐儿做脸,我记得年节时宫里赏下来一匹‘烟霞锦’,还有一匹‘玉璃缎’,索性都拿出来,给她裁一件衣裳一条裙子;我还有一支红宝石璎珞垂珠的步摇,也一并赏了她吧。”
伯夫人笑容有些僵:“母亲这里就是好东西多,我记得那宝石璎珞垂珠步摇上的珠子,可都是合浦珠吧?还有那红宝石,那可是红艳似火,艳丽非常,悦儿跟我求了好多遍,我都没好意思跟您开口。”
太夫人点点头:“可不是,这还是宫里娘娘赏下来的珠子,拢共就做了这一根步摇。”她说完,瞧着伯夫人的脸色,又笑道:“珠子这东西,放久了颜色就变了,这步摇我也没戴过几回,倒是那宝石精贵些罢了。我这里好东西可不少,等悦儿及笄时,再寻一匣子珍珠、一匣子宝石给她打首饰便是。”
伯夫人心疼的直抽抽,她想起小女儿跟自己闹了许多回,想用宫里赏下来的料子做衣裳裙子,好在上巳节踏青时压倒她的那群小姐妹们,再有那宝石璎珞垂注步摇,若是小女儿明年及笄后能戴上那么一支,那可真是压倒众人了。
可既然太夫人都这么说了,她也少不得陪着笑:“还是母亲心疼悦儿。”
话虽如此,到底还是御赐的东西戴着有面子,想起小女儿那爆炭似的脾气,伯夫人一阵头疼,明日定要好好安抚这小祖宗才是。
太夫人显然也想到了此节:“库房内还收着几匹好料子,明日取出来与悦儿裁衣裳裙子便是。明日你说与她听,就说我说的,老二家里的姐姐是客,她是主人,可不许胡乱朝人使性子,若是误了她姐姐的大事,我可是要生气的。”
伯夫人只得应了:“母亲放心,我必好好跟悦儿说的。”
此时夜色已深,太夫人说了这半日也累了,便让伯夫人自回房安歇,自己也赶紧安置了。
一宿无话,到了第二日。
伯夫人刚刚起身,就听到外头叽叽喳喳的声音,伯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免柔和了几分,那声音正是她的小女儿温夜悦。
小姑娘梳着高椎鬓,下结垂髯,穿着一条石榴红瘦长裙,披巾佩玉,一阵风似的从门口跑进来,急急的行了个礼后,扑到伯夫人怀中撒娇:“娘,我方才看见绣娘进府了,祖母身边的姐姐还抱着封了鹅黄色签子的料子跟着她。”
她眨巴着眼,满脸喜悦:“娘,是不是祖母答应把‘烟霞锦’、‘玉璃缎’赏给我做衣裳啦?”
她说完,不禁乐的脸颊上的两个酒窝窝都笑了出来,高兴的直拍手:“祖母真好,年节的时候让东安侯府的于染染压了一头,这回我穿着御赐的料子做的裙子去,看她们谁还敢笑我!”
伯夫人瞧着她满面欢喜的样子,心中一苦,想起婆婆的吩咐,只得揽了她在怀:“悦儿,这事吧……它……,哎,你祖母想着你二叔家的姐姐初次进京,昨儿个一时高兴,已把那料子赏给她啦。”
说完,她又将太夫人所言告诉了温夜悦:“娘也是没办法,不过你祖母也说了,回头她库里的料子、宝石都先紧着你挑拣,便是你嫂子都要排你后头的。”
她说完,见温夜悦张大了小嘴一幅不可置信的模样,便又特特的将太夫人最后的话说与她听了。
温夜悦越听越气,伯夫人的话如同一个焦雷打在了她头顶,她狠狠一跺脚,气得眼泪都出来了:“祖母、母亲你们怎么能这样?”
想起上巳节时自己又要被一众小姐妹嘲笑,温夜悦气的眼中含泪,口不择言:
“从前大姐姐在家时,都是大姐姐挑剩下的才给我,大姐姐对我好,我服她;可眼下又来了个什么劳什子的姐姐,竟也来抢我的东西!凭她也配!”
伯夫人脸色一沉,疾言厉色:“胡说什么呢!那是你二叔的女儿,你二叔好歹也是堂堂三品参将,怎么就穿不得好料子了?你这话在我这里说说便罢了,若是在外头,少不得人家要笑话你小气不饶人。”
从出生就没被凶过几回的温夜悦忍不住了,她“哇”地一声哭了:“娘你竟为了她凶我……”
她说着,便淌眼抹泪的扭头跑了出去:“我倒要去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,祖母维护她,娘你也维护她,不过是个三品参将的女儿,她也配跟我这堂堂伯府嫡出小姐比?”